常用ID诺克斯或者Nox。
老年人。资深手癌。常驻北极,口味清奇。
随时爬墙,随缘回坑。非常乱,且非常懒。

[盗笔/粮食]鬼市山行 1-4 (坑)

 翻出来的史前大坑(虽然其实还不算最老的)。我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填,总之先占个位子。

写于2011年,盗八还没出的时候,因此与后来的官方剧情有不同,请包涵。


鬼市山行

盗墓笔记同人,粮食,王盟&黑眼镜

 

  • 背景设定是吴邪和胖子之外的主要群众们全灭(或者近似于全灭,总之集体没戏),吴邪格盘到一切开始之前,胖子因为某种原因曾经对吴邪不利,不过最后看着别人都杯具了自己捡回一条命之后最终决定全力保护吴邪。

  • 因为是王盟视角,OOC几乎是必然的——这位同志到目前为止在原作里几乎就没有能供参考的C可言。这里的设定是“王盟是与所有谜团毫不相关的普通人”,虽然作者本人非常期待王盟在原作里黑掉……

  • 鉴于全灭的背景设定,瞎子连正面出场的机会都基本没有……

 

 

“这里是哪里?”王盟把车停在路肩上,四处张望,外面是一片黑暗的庄稼地。看了半天,他才道:“也许刚才那个路口我们就应该下高速了,怎么办。”车里的黑眼镜翻了个身,理也没理他,继续睡。——【盗墓笔记,他们在干什么集】

 

 

1.

 

吴邪回到店里的那天,天气好得不行。太阳的光亮得好像白色的利剑,简直可以秒杀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粽子。

那时候王盟正在扫雷,听到外面传来吴老板的声音,手一抖就点出几十个炸弹图标,为他挑战最高分的征途再添一道崭新的伤痕。他慌慌忙忙向门口打望了一眼,看到失踪已久的他家老板和那个印象里常来蹭吃蹭喝的王胖子拎着大包小包正往屋里塞。王盟怔了一下,在喉咙深处咽下了“尼玛你们就到处去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丢下老子风吹雨打太阳晒地还不给加工资所以说剥削阶级真他娘的该被劳动人民打倒踏上一万只脚”之类的咆哮。

胖子反客为主地大呼小叫,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茶,要不是吴邪在那儿站着王盟大概要“不小心”把100摄氏度的茶水“失手”打翻在胖子的裤裆上——菩萨姐姐您大慈大悲,要相信这一举动完全是为民除害为国争光(?)。他心想老板怎么能忍受这么一个无礼又聒噪的人呢,于是一次又一次回头去看老板,但是吴老板一直疑惑地打量着铺子好像在检查着店里的东西有没有少,王盟想起破破烂烂的金杯车还停在店外面,心里一虚就没敢吭声。

可是老板并没有问起店里的任何东西。

那个年轻人就那么站在屋子中间,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件家具和陈设,最后落到缩在一边角落里的店员身上。

“王……盟?”他听到老板这么喊了一声,语气听上去就好像拿不准是不是叫对了人。王盟暂时还不想丢了工作,于是就抬头应了一声。

“老板,有事么?”

年轻人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长吁了一口气,皱了眉头道,没事你去忙吧。

 

中午的时候王胖子史无前例地提出要请客,说是给小三爷接风洗尘。吴邪说王盟这些天来辛苦了于是顺便把他也捎带上,王盟顿时受宠若惊,三个人拖拖拉拉到了楼外楼。

一路上王盟从胖子那里零零碎碎地听到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胖子说起话来动不动就离题万里,夹着吴邪的各种挑刺儿和吐槽,王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勉强拼凑出故事的前因后果。

前因:老板打听到关于一件龙脊背的消息,事成了不但可以还掉债务还能大赚一笔,但知道这事儿的不止他一个买家,甚至牵涉到一些地下势力,于是为了应付场面,找来了老狐狸三爷和一帮道上的内行(比如胖子)压场子,一群人出发去抢货。

过程:各种奔波和帮派斗争,参考香港黑帮片。

后果:路上出了车祸,三爷不幸挂点,吴邪也受了影响有点脑震荡,于是休养了很久之后才由胖子护送回来。

王盟差点把筷子咬折了。这是啥狗血警匪片剧情啊,编故事也得打个草稿吧?!然而他看到吴邪虽然疑惑地瞪着胖子,倒也没有开口反驳(虽然有不断地吐槽和拆台),于是他就觉得老板可能是碍于面子不好承认,这么一想似乎也就通了。

 

席间服务员姑娘一直用警觉的目光绕着三个人转,好像觉得三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看也是走私文物或者倒卖军火的,尤其是胖子——虽然不能说她猜得全错。胖子一面扫荡了剩下的醋鱼一面狠狠地剜了那服务员两眼,酒过三巡了,三个人都有了些醉意。

胖子捞起已经见底的杯子喝了一口空气,晃了晃脑袋,又去拎了一瓶新的,一边开始追忆似水流年。

“这娘们儿真不给劲儿,这年头连楼外楼的服务员素质都下降了,都没想着随时给客人斟满了,该扣那啥……绩效工资?还是岗位津贴?”

吴邪白他一眼说你小子还知道绩效工资和岗位津贴啊我以为你只知道怎么勾搭姑娘家去逛西湖呢,旁边也喝得三分懵懂的王盟嘟囔了一句,“我觉得服务员素质不差啊,上回我差点吐在人家店里,人家还给我纸袋来着。结果我居然一直撑到西湖边才吐了,简直是浪费了人家的好心。”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老板的战略目标转移:好你个王萌萌啊老子不在你拿着店里的收入伙食开得不错嘛还敢一个人跑到楼外楼喝酒!

被他抢白的伙计醉醺醺的说,不是一个人,跟别人一块儿呢,不是老板你朋友来了咱这打工的怎么敢没事跑来这种地方。

吴老板一脸茫然:朋友?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王盟想了一下,突然打了个摆子意识到这一说下去车子的事情就藏不住了,想想刮得惨兮兮的车身和一路花费的油钱路费罚款单,心里着实一阵肉痛。但毕竟酒后乱性(?),他嘴一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都说到一半,纸包不住火不如坦白从宽了吧。

“诶?老板不知道?一个来店里找你的人,说是有什么口信要带给你的。”

“没人跟我说啊,是什么样的人?”

在老板两道目光的高压逼视下,小店员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他琢磨了一下记忆里对方是个啥样的人,但是想来想去居然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特征集合,只好干巴巴地说,“是个戴墨镜的神经病。”

这时候胖子突然“喝呀”地一声突然站起来,庞大的身躯像柏林围墙一样把吴邪和王盟挡在两边,搞得两人一瞬间差点执手相看泪眼。粗壮的小臂像钳子似的一下就箍上了王盟毫无防备的脖子,小伙计像烟熏板鸭一样可怜巴巴地伸着脖子被他夹在怀里,两个人的造型立刻流露出一种霸气而又诡异的亲昵,冷得吴邪平地里打了三个寒战。

“胖子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对那些姑娘都是打哈哈的,原来你好这口,没关系给我十万封口费我一定看在哥们儿的份上替你保密。”

似乎是无视了吴邪的调侃,胖子挪出座位,平直地抖出一句,喝多了,去放个水。来,这位兄弟也喝得不少,咱一块儿上。

他居高临下地眯着眼瞪着被钳制在自己肌肉里的王盟,一身的酒气好像化学武器一样喷在后者脸上,把王盟仅剩的几丝醉意都震没了影儿,连话都说不出只晓得捣蒜似的点了点头。于是吴邪莫名其妙地看着胖子几乎是拖着王盟撞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最末一间格子里,光线昏暗,空间狭窄,尤其适合拷问和动用私刑。王胖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王盟堵在墙壁上,虎狼般的神情一度让后者惊悚地怀疑刚刚吴邪的调侃搞不好是真的这死胖子要酒后乱X了。

但是胖子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喝多了或者要乱X的样子,他反复确认了吴邪没有跟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动作与他的体型毫不相称。他虚起眼睛样子像一头思考的熊,面前的王盟就是砧板上那条肥美的大马哈鱼。

“小兄弟,把你刚刚要给小三爷说的话给胖爷说一遍。”

王盟就把怎么遇到墨镜男怎么上演公路片以及后来被抓到交警大队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少不了对对方恶劣行为的放大和对自己出糗行为的忽略。胖子看起来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看着他没反应,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几下,似乎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能让胖子这么纠结的事物不多,所以最后他像是要去杀人一样一狠心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一把红色的毛爷爷。

“油钱路费加罚款,一共多少,胖爷我照价给你。”

小伙计一听顿时两眼放光。

“条件是,你以后再也不准在小三爷面前提起这些事。绝对不能。不然的话,老子就拧掉你的脑袋拿去你们店里当镇纸,懂没?”

小伙计哽了一口口水,看着那只肌肉和青筋突起的拳头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知道自己除了点头别无选择。直到红票子揣进了兜里,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钞票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他傻呆呆地看着胖子推门要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甩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那个神经病后来找到老板了没?他的口信带到了么?”

大约停顿了两秒钟,胖子回转身,再一次挡住了外面透来的光线和王盟的视界,把局面压缩到狭窄的二人空间。他的语气就像没放佐料的豆腐干一样。

“别他娘的管那么多,为你自己好。赶紧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就当发梦,今后也不准再问,再问胖爷就让你免费提前体验拔舌地狱,懂没?”

王盟拨浪鼓似的点头:“那个神经病……”

“你他娘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跟你说了就当发梦,或者发晕,发痴,那怕发情都行——总之你记着世界上没这人!”胖子连珠炮似的把唾沫星子喷在王盟头顶,想了一下似乎用词不当,又改口。

“你就当没这人。记住没?”

用的是已经算威胁的语气,吓得快呆滞的王盟只好半懂半不懂地“哦”了一声。



2.

 

要否定一个人的存在其实很简单。

三人成虎,反之亦然。

王盟觉得酒劲又起来了,脑子有点不太灵光。他看着一边的胖子和吴邪抬杠,他们现在刚好是三个人,不多不少。照胖子的意思,胖子本人已经给出了第一个否定答案,吴邪是一片空白,那么最终决定权在自己手上。

只要他服从,便可以否定那个人的存在了。

——可是那跟你毫无关系。

王盟一抬手把剩下半杯酒灌进喉咙,太急了,呛得他咳了两声,不得不暂停了继续牛饮的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单词便可以否定一个人,他想,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掌握着远方一个不知名的人的生杀大权,明明毫无关系,却因为那条一碰就断的线而突然紧绷了起来。他再一次试图在脑子里拼凑出那个人的样子,甚至特点,然后他发现除了“墨镜”、“傻笑”、“神经病”还有“通缉犯”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原本也没有留下任何能让人产生好感的印象,几天下来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差点回不了家,

按理来说这应该属于可以结仇的程度了吧——所以大约是因为内心的厌恶和抵触,干脆连着其他的部分一并忘掉了。

——那跟你原本就毫无关系。

对了,这才对,他迷迷糊糊地想,开始怀疑一开始自己便在犯傻。干嘛去打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还把自己搞得苦逼兮兮的人呢?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觉得脑子很沉。他酒量并不算好,所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地喝过酒了,然而他记得上一次喝多的时候,吐得天翻地覆好像胃部被从内而外地翻转,那时候也是在这家店,那时候他也不是一个人,那时候他是跟谁——

“咋啦小伙计,这就不行啦?别急,爷今儿个心情好,满上满上!”不知何时王胖子骤然扑上来,大约是看着王盟发呆所以想调节一下气氛,他伸出胳膊揽住王盟的肩膀友好地晃了晃,另一只手忙着把王盟手里的空杯子添满,一面试图在脑子里挖出一个跟奸商有关的荤段子来,但还没等他想好从哪个词开始,他感到胳膊下面一阵逆反的作用力,这个力气出乎意料地强大,居然成功地把他的胳膊推开还差点顺带把胖子推倒。

——胖子挤过来的那一瞬间印象里仿佛有奇怪的重合。

——上一次这样做的那人是谁?

——一直往他杯里倒酒的人是谁?

——在车上搂着他肩膀笑的人是谁?

——那跟你毫无关系。

王盟猛地从胖子的钳制下躲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打翻了胖子手里满满一杯酒和桌上俩盘子。碎瓷片噼里啪啦地溅落在地板上,空气里顿时弥漫器浓郁的酒味,胖子似乎有点闹不清状况,吴邪也茫然地看着王盟。王盟战战兢兢地看着老板和金主,站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概也不晓得该从哪个词开口。

“别揽我肩膀。”最后他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有肩周炎。”

“你一定是中邪了,不然就是撞鬼了。”吴老板坚定地说。


吴老板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是王盟在今天之内的各种心不在焉和逻辑错误,包括肩周炎这种50岁妇女常见病症。王盟呆傻傻地考虑着老板喝了多少酒醒之后会不会记得这事儿解雇自己的几率有多大,不知不觉又坐回了座位上。胖子似乎今天真的心情很好,因为他居然没有介意王盟的过激反应搞脏了他的昂贵外套,反而拖了椅子坐下来,脸色一本正经——当然,不能忽略的一点是,胖子每次说荤段子的时候都是一本正经。他咂巴着嘴,竖起一根粗壮的食指晃了晃。

“我也觉得你是撞鬼了。”

靠!你才撞鬼了呢你们全家都撞鬼!

但他显然没敢说出来。刚刚得罪了老板的客人,他还不想当场被解雇,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坐着不动。

胖子喝多了,说起来没完没了,大意就是撞鬼这事儿他见得多了,熟络得很,可以自封赛仙娘,给他把香灰就能看命。其实平时说撞鬼什么的,倒不一定是真的撞鬼,过去北方拜四仙,就是狐狸、刺猬、黄鼠狼和蛇,遇上这些家伙都跟撞鬼一个效果,至于真的鬼,那又是另一回事。

“想当年,胖爷跟老哥们儿在黄皮子坟里跟那些小崽子大战三百回合,啧啧,真是杀得难分难解。”

胖子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一支烟,烟雾袅绕之间颇有忆往昔的惆怅感。他掸了掸烟灰,继续说下去。

胖爷的哥们儿是个神奇的人。当过兵,下过乡,九死一生,知青转正。北京街头卖过磁带,昆仑山下挖过战壕,那人生,啧啧,写出来简直就是本畅销小说。

吴邪半信半疑,王盟听得一愣一愣的,胖子得意地开始口沫四溅地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我那哥们儿,那当年真是过命的交情,一起上房一起掏鸟一起捅马蜂窝,还一起爬树躲过人熊,人熊是个啥知道不?那可是大兴安岭老林子里才有的玩意儿,能两条腿站起来,皮糙肉厚,一舌头能舔人掉半张脸,比黑……黑熊还凶!”

他顿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激动,稍微缓了一口气。旁边的主仆二人横目相对,表情像是在听评书。

“那他现在咋样了?”王盟接口道。

胖子一瞬间萎了下来。“出国了。他娘的跟漂亮老婆去了美帝。”他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我们一起干了好几票大买卖,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淡出江湖,嘿,大老爷们儿说起来也挺伤感,想当年一条好汉……不,其实没有那么风光,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做久了……”他撇了撇嘴,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对胖子而言,这算是难得的事儿。

“做久了,就好像要走到另一条道儿上去了一样。”

“……哈?”

吴邪和王盟同时发出一声质疑。胖子觉得有点尴尬,干笑了一声。他看了看吴邪,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但是话到嘴边又没忍住。

“我那哥们儿是真见过鬼。很早之前……在喇嘛沟的老林子里,遇到了鬼市。鬼市知道么?就是人有时候会走到那些玩意儿的世界里去……周围的一切都是阴间的,行人都是鬼,只有你自己是个活人。”

“只有那一次我没跟他一块儿,不晓得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歪瓜裂枣。我记得我跟你们提过,这人老惦记着他那些死去的战友,老觉得自己欠着很多人,就凭老子跟他一条裤子的交情,他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简直就像欠鬼帐似的……过了很多年后,我都在想,他啊,要是继续干下去,搞不好就真的走到那些玩意儿那边去,再也回不来了呢?”

“我也不晓得当时是个什么心情。胖爷我从来不信邪,但是也会想,如果当时跟他一起,是不是也就跟着走到孤魂野鬼的地盘,回不来了。”

胖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以45度的角度望着天花板,一副人生苍凉的样子。吴邪和王盟分别从两个角度怔怔地看着他,等待他来为这场评书做一个文艺的结尾。然后胖子掸了一下手里的烟屁股,烟灰掉下来搞脏了他的裤子,他张口一句:“操。”

 

那天胖子好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说了很多话,好像全都不着边际,又好像只是道听途说的故事。究竟说了些什么后来大家都也不记得了,王盟总觉得胖子虽然威胁了自己要隐瞒某些事实,他自己却口无遮拦完全不靠谱——然而胖子拿故事下酒,居然也能把吴邪灌倒,以至于后者酒醒之后压根就没记得有胖子这场评书。

 

那天夜里吴邪瘫在床上开始发出轻微的鼾声,王盟轻手轻脚掩上门,胖子正在外面附庸风雅地望着半个月亮抽烟。王盟肚子里全是问号,却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有问题要问。”

胖子高深地瞥一眼王盟,摸出手机。王盟不解此举何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虽然我也未必就能回答你,借用最老套的说法呢,就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回,你家老板能完整地回来实在不容易。”虽然是调侃的用词,却似乎完全不是调侃的语气。

“死了很多人。”他抬手解开上衣扣子,露出壮硕身体上狰狞的疤痕,“他们都死了。不管是好人也好,坏人也好……最后都他妈要变成死人。”

王盟倒抽一口冷气,不自觉后退半步。胖子冷笑一声。

“这就怕了?你也就是个守着铺子玩扫雷的命了。你家老板遇到的,你想都没法儿想。”他一边说,一边手上不停地把玩着手机,王盟小心翼翼地凑近胖子,却发现他其实是在删通讯簿里的名片。大部分都是王盟没听过的,偶尔也能看到几个眼熟的,比如吴三省,比如潘子,但更多的都是陌生的名字。胖子似乎没有介意他的偷窥行为,甚至还侧身让他看。

“这事儿得你配合我。”他说。

胖子的计划很简单。吴邪现在是已经不记得那些事儿了,既然要骗人就要彻底一点,把相关的东西都解决掉,就算不可能滴水不漏,至少要让吴邪察觉不到。在叙述这个计划的过程中胖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周到,各种安排事无巨细鞭辟入里,如果不是考虑到老板还在里面睡着,王盟一定会忍不住要鼓掌叫好。

“这些不是我说的。”胖子说,“这些是你家老板他二叔的安排。吴家尽出些老狐狸。”

王盟很少有机会能看到甚至听说吴家二叔,只是隐约从这句话里推测二叔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胖子似乎终于忙完了手上的活计,手机屏幕停留在一张图像上,王盟瞄了一样,那是一张少女的面孔,西南少数民族的打扮,笑容里流露出青春的活力。胖子看着这张照片许久,最后把手机塞回了裤兜。他这种沧桑的样子让王盟觉得反差太大难以接受,于是笨拙地想岔开话题。

“胖爷喝那么多,还能想得起把小三爷灌醉,可见心思还是很……”

“哼。这事儿又不是我头一个。”胖子哼了一声,“这招以前也有人……”他吐了一口烟,“……只是现在只能我来代替他们干这些而已。”

马屁拍到马腿上,王盟哑口无言。

“小子,这事儿你也得给老子扛着。”一只大手落在他肩膀上,强有力地捏住他的琵琶骨,王盟觉得自己好像缩小了一半。“小三爷能回来不容易,他也不是傻子,但是以后不管他问你什么,你都要按照今天我跟你说的去回答,懂不?”

王盟只能点头。但是小市民的本性驱使他没管住自己的嘴。

“那……那个神经病还害我被交警队抓了,这笔账是不是没法儿算了?”

胖子愣了两秒钟。

“戴墨镜的瞎子?跟你说了你就当他不存在。”这次没有威胁,甚至带着一丝苦笑。“人都不在了,你去找鬼算账?”

“可是……”

“可是个屁,你怎么跟你家老板一样喜欢刨根问底啊?你看看他还不明白吗?”胖子指了指房里,“你这个打工的乖乖看好铺子就是了,那些人的事情不是你能想象的。”

王盟放弃了抵抗。胖子的语气并不凶狠但却决绝,仿佛霸权主义一般,连选择的余地都不给予。


3.

 

世上没有后悔药。

——话虽如此,人人都懂,然而未必人人都做得到。

 

那之后的几天里,王盟都在似有似无地想一件事儿。所谓似有似无,就是主观上没法判断是不是真的有正儿八经当成一个命题在思考,但是仿佛却又无时无刻不挂在心上。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虽然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然而一想到这里,总会觉得心窝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好像人触电似的,然后便不敢再想。他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执念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而只是下意识地、无端地产生各种恍惚的联想——不由自主,无法抑制。

这是一种奇怪的心态。就好像某天你偶然看到新闻说某某某处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车上XX人全部遇难,你可能会内心哀叹这些不幸的人们不幸的命运,同情一下受害者的家属,关注一下后续赔偿和事故调查报道,或者更远一些抱怨一下交通部门监管不力云云,但你通常不会去想象自己是蜘蛛侠靠两张网拦住整列车厢,因为你是一介凡人,那是你力所不能及的境界;然而如果你突然被告知这车上有个人昨天还跟你在同一家馆子同一张桌子吃过饭搞不好还抢过座位,你一拍脑袋“我擦哦原来就是那个抢座位的啊”——你就会突然觉得莫名懊悔起来——当时咋就没把他一板砖拍晕了呢?就算打架进了局子蹲了班房总比上了动车好啊!

救赎曾经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外卖刚送来的一碗馄饨摆在面前,皮薄馅儿大裹着一层薄薄的紫菜,热气腾腾地直让人迷了眼。王盟忍不住抬手扇了扇,葱花的味道被面汤浸泡出来,他吹了吹面汤,小心翼翼咂了一口,立刻烫得吹胡子瞪眼。身后正在清账本的吴老板就嘿嘿嘿地嘲笑了几声,随手推了推旁边的盘子,那里面码着切好的冰西瓜。天气勉强还算晴朗,日光很浅地照进房子,刚修了没多久的金杯车停在阳光里,好像在熟睡养伤的大型宠物。王盟手里拿着西瓜,看着窗外那车发了一会儿呆。

——所以说,当时咋就没把那家伙一板砖拍晕了呢?

 

王盟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热心的人,见义勇为古道热肠之类的词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他是个普通人,普通到只要照常上班按时吃饭就感到生活美满,普通到扫雷照玩工资照发就觉得世界和平,普通到公交车上还是会自觉主动地给老头老太们让个座位,普通到对一个见死不救的事件会感到内心深处默默的义愤填膺。

他是一个普通人,他宁愿去认为这些所谓的冒险最终都是傻了吧唧的大俗套大团圆,最后每个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所以哪怕印象里那个通缉犯曾经给他的身心都带来了各种伤害(?),以普通人的观念来看,就算是个陌生人那也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俩还王八看绿豆大眼瞪小眼地相处了好几天,多少可以勉强冠以“萍水相逢”的描述。

可是那晚胖子说,你就当他不存在。

他已经快要想不起那瞎子的摸样,但却清晰地记得从他出现到消失这一路上各种拉里拉碴的细枝末节——瞎子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似乎也没做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以王盟能记得的部分而言),虽然一路上各种有惊无险,终究没有威胁到王盟的性命(这个有待商榷),因此他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曾经有无数的机会一板砖敲翻对方拖到僻静处或者扔到派出所门口,然后就可以自顾自地开车回家继续玩蜘蛛纸牌了——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其实更可能敲不到啊亲”和“根本就是会被反击致死吧亲”的可能性,只是一味地机械地在脑海里列举出各种自认为可行的办法,就像玩一个多线分支的游戏,总有一款适合你。

如果是一个可以SAVE和LOAD的游戏,是不是会有别的可能呢?

比如说,如果当时动作快一点早十分钟,甚至早五分钟关店走人,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认识那个人;

如果当时在楼外楼他没有扛不住喝高了,是不是就不会答应那个人去查吴邪的去向;

如果当时他没有把钱全都赔给了西瓜摊就不至于冲卡,他们是不是会继续一起一路开到广西;

如果当时他从第一个出口下了高速,是不是会开到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然后遇上别的什么奇怪的事儿;

……

如果,如果当时一路上的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个剧情,任何一个方向,任何一步路,选择了不一样的分支,是不是会得出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呢?

如果当时,自己能有意或者无意地,做出任何一点,哪怕仅仅是一脚油门的努力,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人就不会死?

王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就好像做了莫大的错事一样,本能的愧疚让他下意识地恐惧去触碰那个妄想中的可能性。

你原本有机会。

你原本可以阻止他。

然而对于什么都没有做的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多的理由来苛责,只是无法控制地重复着这些无端的妄想,“如果……就好了”,仿佛给自己一点可笑的慰藉。

那是虚拟语气,所描述的是不存在的可能性。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手像冰过的西瓜一样冷。

 

那天下午吴邪小老板带了一大堆账本说要回去对账,然后格外亲切地告诉王盟今天可以提前下班。这句话有如一股春风吹进小伙计的心田,吴邪前脚刚走,王盟后脚就从椅子上弹起来,哼着小曲乐颠颠地去拖地。

锁门的时候起了风,王盟觉得有点冷飕飕的,身后似乎响起了脚步声。王盟还没有从公然早退的幸福感中回过神来,只是在对方开口的时候,动作突然停顿了。

“这儿是吴邪的店吗?”

喂老大不是吧……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王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几乎无法将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他拼命想挤出一个想法,可是大脑里只有一锅稀饭煮得咕噜噜直冒泡。他梗着脖子,却不敢回头——就像明明知道自己做了梦却不敢拒绝,仿佛一回头就会醒来,仿佛一回头就会永远地打破梦境,仿佛一回头身后的人就会消失。他呆站着,连去辨别对方声音的能力都停滞了。

身后的人似乎走近了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我问你,这儿是不是吴邪的店?”

不对。王盟猛地回过神。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眼镜片后面,一双三角眼正打量着他,高鼻梁,耳朵上挂着一枚铜铃形状的耳坠摇摇晃晃,跟他略长的板寸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不是。不是。

王盟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安心。

“老板下班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对方送给他一个露齿的微笑。

“我不找他,我——我找你。”

 

 

4.

 

这次去的不是楼外楼,而是一家星巴克。

王盟没来过这种地方,只能戚戚然地把目光周旋在一张桌子的范围以内。他不认识对方,所以就算老痒给出了“我是吴邪的老朋友”这种飘忽不定的自我介绍也无济于事。在他眼里这个戴铃铛耳环的男人太过诡异而无法信任,何况他现在身处一个从没来过的地方——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本来就会更加警惕,现在这种周围啥都不认识还被陌生男人盯着看的状况真是如坐针毡糟糕透顶。

我不会再一次上这种当了。他想。

……再一次。

 

“说起来,我算你前辈。”

老痒说戏谑地说,脸上流露出跟胖子那晚很类似的表情,一看就是企图制造住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气氛。然而王盟从未听说过在他之前老板有雇过什么人,于是这辩解的说辞看起来越发让人怀疑了。

老痒也没多说,只是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桌上的DM单,王盟偷眼看他,抹茶配牛奶的颜色有点怪,看上去就像青苔上下了霜。

“老吴这阵子还好吧?”

王盟脑子里正在吐槽这玩意儿苦不拉几的居然还卖这么贵,被咖啡呛了一口,一下没反应过来,连回了三个“啊啊?”

——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这一桌坐了俩结巴吧……老板他啊好着呢好得差点挂了呢好得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是不是他伙计都要打问号了呢好得我还不得不给凶神恶煞当帮凶骗人呢……他苦着脸抬起头,迎上对方询问的表情。

“老板挺好的啊,吃得睡得说得唱得,算起帐来比会计还精,扣起工资来比地主还凶。”

眼镜片后面的目光直盯盯地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脖子背后起鸡皮疙瘩。老痒干笑了一声,似乎是早就看破了王盟蹩脚的演技。王盟不知道是不是脸上的表情暴露了自己,因为对方突然凑过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露出了更加放肆的嘲讽。

 “你把这句话对自己说说,你看你自己信不信。”老痒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让自己能更方便地冲着王盟的脸,“骗人这活儿你还太嫩了,还不如老吴呢。刚刚你跟我说这话简直——简直就像扒光衣服然后宣布你是女人一样。”

这是啥比喻我呸你丫居然嘲笑我不会骗人?王盟觉得胃里的一团气一梗,敢情这结巴还蹬鼻子上脸了,他一赌气就挺身站了起来一把掏出手机横在对方面前:“不信你给他打电话!”结果起身的时候太过大力撞到了桌子,手机被自己失手甩出去好几米远,没喝完的咖啡随着杯子一起漂亮地翻倒,在整洁的桌面上留下一大滩弧形的痕迹。周围几桌的客人都扭过头来,店员赶忙拎着拖把走过来清理地上的水迹,嘴里似乎还念叨劝架之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王盟总觉得自己看到了角落里几个女孩子,表情兴奋地窃窃私语还一个劲儿往这边看。

老痒轻描淡写地从兜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店员说“杯子我赔”,那卡金闪闪的晃得王盟直眼花。老痒耸耸肩,好像无所谓,又好像无奈。

“我不打电话,也不用见他,咱们随便聊聊吧,哦对了你先去把手机捡回来。”

 

王盟哭丧着脸看着店员放下来的第二杯焦糖玛奇朵,他总觉得那店员看他们的神色老别扭了,让他想起——想起那边角落里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女人。对面是自说自话的老痒。

……感觉就像被押着上刑场读诗经一样。

老痒再一次先开口。

“小子,跟你讲个故事。”

……怎么这些人个个都喜欢讲故事!你们都喜欢看知音吗!还有老子不想听啊!王盟咬着牙内心咆哮,脸埋进杯子的热气里,老痒的话却一字不漏地灌进耳朵。

他真的开始讲故事,也不管王盟听不听。他自顾自地说着,王盟依然不晓得该怎么接口,也懒得抬头,只能挂着一张苦逼脸听凭他说下去,内心吐槽着所有的故事总是以“当年……”开头,以45度望天的忧伤回忆结束。。

“以前啊……我骗过一个人。”老痒说着,抬起头45度仰望着星巴克的天花板,

 

老痒的故事比胖子更无厘头,既无前因亦无经过,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以前干过错事——这一错害了信任他的人还搞得自己也不得不背井离乡,可是人心有结,就算时间变了身份变了,终究也无法从回忆里解脱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就像放羊的孩子,有一天狼真的来了,然而却发现那狼是自己养的。

“我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离谱的谎,更离谱的是它被相信了。”

“我自己都会觉得,他娘的,这种东西,他娘的鬼才信啊。可是它真的就被相信了。”

“后来……我开始觉得我自己也相信了。”

他说了半天,王盟很想真诚地表示没有听懂,只是开口的时候却变了调。

“那你后悔么?你骗了信任你的人。”

老痒慢条斯理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不后悔。”他把指尖轻轻搭在一起,似乎透过王盟看到了那个无辜的受害者,“……哦……不,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后悔。我——我对他做了错误的事,但我换来了我的今天。如果——如果回到当时,我还真不敢确定是不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放下手看着王盟。

“那你呢小子——你有后悔过吗?对某句话,某个行为,某件事,某个人。”

可是没等王盟开口,又被他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是个人都会有后悔事儿的。你知道怎么让自己不那么后悔吗?”

王盟摇摇头。

“那就告诉自己,我没做错,那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存在’。”他压低了嗓音,有点急切,甚至有点迫切,就好像根本不在乎王盟是不是在听,而只是需要把这一堆词语从胸腔里吐出来,否则就会把自己憋死。

“告诉自己——‘我没有说过某句话,没有做过某个行为,没有干过某件事,没有见过某个人’。”他猛地把双手拍击在一起,“只要自己相信了,什么他娘的后悔都可以消失。”

王盟在心里吐槽“这算什么掩耳盗铃鸵鸟埋沙子的做法啊”,但老痒仰起头不再看他,只是直直地望着窗外,连眼神也迷离了三分,造型一瞬间从流氓变成了文艺青年。他把手伸进怀里,王盟几乎要本能地举起双手大喊“我投降我告诉你店里的保险箱密码”,但是对方只是摸出一张卡。

“我以为我几乎要信了。”他点燃一支烟,“……可是似乎还是做不到。”

说着不着边际的忧郁而文艺的话,老痒把卡片推到王盟面前。

“有机会你就把这个给老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让他知道——没机会你就自己留着。”他仰躺进椅子里,双手的十指交叉搭在身前,“小子,老吴不是傻子,好好看着他,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王盟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从星巴克出来之后老痒邪气地笑了一下。

“别回头。”

他这么一说王盟更想回头了。

“别回头,你让人盯上了。”

他说着斜瞟了一眼王盟,好像被盯上的人跟自己毫无关系,然而事实确实如此。王盟惊恐地拖拉着脚步跟着他走出店门,老痒果然如他所说的一样头也不回,他声音不大,语气随便得就像楼下大妈买菜的时候拉家常。

“你听我说——”他不紧不慢地说,“从现在开始,忘了‘解子扬来过‘这件事儿。告诉你自己从没见过我也不认识老痒,如果你想过得安宁一点的话……”

“不可能啊大哥!”王盟总算忍不住嚷出来,“明明发生过的事情哪能说没就没了呢!你人还站这儿跟我说话呢——”

大步走着的老痒突然停下,恶鬼般的干笑了两声,“我说了,只要你自己先信了就行。”

惯性的作用逼迫得王盟又冲了好几步才刹住车,可是他回身去看的时候老痒的身影已经地消失在人群里,而他还清醒记得在自己衣兜里躺着一张金闪闪的馈赠。那里面有一笔数目不菲的钱,如同恶魔的宝藏一样让人心动又让人畏惧。他一个人站在街上的人流里,身前没有任何人,身后亦然。

他想说出去大概也不会有人信吧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儿,何况没有第二个人会注意老痒,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个人曾经来过,如果自己否认,“解子扬出现在西冷印社”这个事实完全可以被抹杀。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哆嗦,这种仿佛与世无争一般的疏离感似曾相识——他觉得自己的头又痛起来——那曾经是要否定谁呢——

有后悔过吗?

胖子说你当他不存在。

你原本可以阻止他。

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那种恐惧感再一次笼罩了他,王盟走了几步,然后朝着西冷印社的方向狂奔起来。胸口发闷,胸腔里的心脏卖力地挤压肺部,空气似乎被阴霾充满了一般潮湿而压抑,不知从何而来的湿冷气息抓住他的脚踝顺着血液盘旋而上。下意识地想起刚才对方关于“你让人盯上了”的说辞——仿佛突然被存在和不存在的恶鬼找到了行踪一般,现实和虚幻的恐惧感令人无力阻挡,他以为自己只能逃走。

 

他跌跌撞撞跑回铺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可是他还是看到了店门口那个跟自己一样气喘吁吁的人,

……是老板。

吴邪抱着一堆账本,看上去也是刚冲过来,他一把抓住王盟的肩膀,后者脚下一软缩了两步,可是又逃不掉。他的老板站在他面前,脸色让他以为吴三省复活了。

“王盟。”吴邪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

“老……老板?”他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

吴邪顿了一下,似乎还有点犹豫,但是最终他下定了决心,“王盟,你听我说,有点事……事实上,我觉得胖子有问题。我觉得他……他有事瞒着我。不,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作为不知情帮凶,王盟只觉得当头一棍,差点被老板严肃的目光戳得只剩一半。

吴邪正色看着他,太直接了避不开目光:“这事儿我一个人不行。别人也不行。”

“啊啊啊啊啊……?”小伙计脸都憋红了,脑子里开始唱千秋万代笑熬浆糊。

“胖子还不知道我怀疑他,这趟我去北京得套套他口风,你跟着一起来。王盟,只有你,你得帮我。”


tbc.


题外话,这篇一直敏感字发不出来,我排查了各种“权力”“生杀”“通缉犯”等等等之后,发现原来是杭zhou……网易你就这么心虚吗-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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